摸索了一圈,碉堡内部虽然有点异味,但空间比想象的大,起码相对于那个狭窄的入口来说算是很宽敞,我不由得庆幸自己今天穿了长袖T恤,胳膊才没有擦破皮。
明天开始是周末,我又是一个人住,也没什么必须干的事,所以有两天时间可以花在这里。现在是半夜,碉堡里黑得吓人,我没拿出手电筒,而是直接跪在了那个长方形的射击孔前。战争年代,躲在碉堡里的人就是在这里对外射击的吧。透过那不大的射击孔可以隔着铁丝网看到这个活动区域的全景,现在当然是一个人都没有,不远处的路灯投下一点带有寒意的光。困意袭来,今晚蓝色火烈鸟大概是不会出现了。
我从背包里拿出毛毯铺在地上,抱着膝盖坐好。在这个完全封闭的小世界里,我几乎一无所有,仅剩放在一边的故障蓝牙耳机,除此之外还有头脑里那一点点理智的判断力,可目前这是最要不得的东西。
蓝色火烈鸟大概不是真正存在于世界上的东西,我必须放弃对世间常理的坚持才能见到它。我这样想着,慢慢淹没在睡眠之海中。
第二天早上,我是被外面人说话的声音吵醒的。星期六的清晨,没了急急忙忙上学的学生,但老人们照例出来晨练,一边疏松筋骨一边用讲解人类历史的语气讲述自己六七十年人生中某一天发生的事。等到太阳再大一点,老人也慢慢离去,碉堡外慢慢安静了下来。
我靠着墙壁坐下。碉堡里的通气口只有入口的狭窄隧道和那个小小的射击孔,内部空气有些浑浊,我尽量降低呼吸频率,如果因为缺氧而昏死在碉堡里,那就只有死后腐烂发臭被人发现这一个结局了。
碉堡里散落着几张揉烂的旧报纸,展开一看从三年前到两个月前的都有。几张脏兮兮的糖纸也被扔在这里,此外还有完好的漫画书和卡片,看来这里曾被小孩子拿来当秘密基地使用,铁丝网围起来后放在这里东西还没来得及转移走。动物的毛也散落地到处都是,野猫野狗果然经常光顾这里,刮风下雨的时候说不定还抛开种族间的不和在这里抱团取暖。
射击孔周围一圈的杂物最多,但基本上都是垃圾。仔细想想,这个射击孔是可以勉强透过铁丝网从外界触摸到的,大概有不少人会往这里扔些不想要的东西。
蓝色火烈鸟大概不会在白天出现。我有些后悔昨晚就等不及钻进碉堡,明明今晚也行的,而且天亮前明明也有机会逃出去。现在碉堡前不时有人走来走去,肯定不能灰头土脸地从碉堡里钻出来再大张旗鼓地翻出铁丝网。无奈之下,我拿出被留在这里的漫画就着从射击孔透进来的光看了起来。
这是题材很旧的漫画,讲述了主角和伙伴一起以打倒魔王为目的开始旅行,然而魔王其实一直化身为伙伴躲在主角身边,后来主角被伙伴偷袭身受致命伤,漫画到此戛然而止。我重新看了下封面,印着大大的“上”字。
下部大概找不到了吧。如今的世界,我是说碉堡外的世界,充满着真善美,或者说化身为真善美的事物,无论是漫画,小说还是音乐都被这些东西侵蚀了。像这样明目张胆描写阴谋和背叛的漫画,是不可能留存到现在的。
我放下漫画,重新考虑起蓝色火烈鸟的事。那究竟是什么?为什么它会拥有带动其它火烈鸟跳舞的能力?用动物园里那个妇人的话来说,“一个接一个地蔓延开来”。
蔓延。简直跟病毒一样。病毒……
跳舞瘟疫。这个词突然出现在我的脑子里。
在1518年的一个夏天,在古罗马斯特拉斯堡,一个中年妇女开始在街上疯狂地跳舞。这一天变成了夜晚,夜晚变成了早晨,她还在跳舞。在一个星期内,其他34人加入了她,他们仿佛拥有一样的跳舞,没有停止,没有明显的理由。而在一个月内,舞蹈家的人数已经达到四百人,主要是女性。后来舞蹈家们情况越来越糟,许多人由于疲惫,中风或心脏病发作而生病或死亡,这个古怪的事件直到九月都没有结束。
至于跳舞瘟疫的起因,除了麦角菌引起的食物中毒之外,还有历史学家猜测,跳舞瘟疫可能始于圣维特斯,他是一位16世纪虔诚的欧洲人,也是一个被认为拥有瘟疫诅咒人的权力的天主教圣人。当与1518年的斯特拉斯堡的疾病和饥荒的恐怖相结合时,圣维特斯迷信可能引发了压力导致的歇斯底里,占据了大部分城市……
就是说,是令人绝望的现实环境和在难民间一传十十传百的精神压力共同导致了跳舞瘟疫。
这些东西都和火烈鸟没关系。我摇摇头。现在的世界和16世纪的世界也完全不一样。不说全世界,起码在我所住的城市里致死的传染疾病和饥荒几乎已经绝迹,绝望和恐怖根本没有来源。
可是,跳舞而死的不是人类啊。和人类不同,对于火烈鸟来说,这个世界充满了恐怖,作为彼此间交流的方式,它们开始跳舞。而这一切的源头,那个“圣维特斯”,就是蓝色火烈鸟了……
外面的世界正是中午,艳阳高照,光是在路上走就会出一身的汗,而我处在封闭的碉堡中感到有些寒冷。
现在我知道,为什么要杀掉蓝色火烈鸟了。
下午四点左右,碉堡外再次热闹起来,大人们带着各家的孩子来这里玩耍。小区里的健身活动区域不止这一个,住户们也有各自中意的选项,渐渐就形成了小团体一样的组织,下午人到齐后,小孩玩小孩的,大人就聚在一起说话。
根据我以前路过时留下的记忆,大人喜欢站在碉堡外说话,这样既不用担心身后有人偷听,也可以随时盯着眼前玩耍的孩子。
透过碉堡的射击孔向外看,能看见穿着不同颜色衣服的人站在一起,但视线较为狭窄,只能看见外面人的肘部。他们说话的声音虽然能听见,却听不清楚。我只能像学生时代做英语听力一样,在一大堆“胡言乱语”中提取几个反复出现的词,确定它们的含义。
“真的?”大妈A问。
“千真万确!”大爷B回答。
“真看不出来……”听不出年龄的女性C感叹道。
几乎都是这样的对话。再加上孩子的吵闹声,如果真的是在做听力的话,我的得分大概只有个位数。
这时候,有个穿白色衣服的人坐在了我面前,确切地说是坐在了碉堡射击孔的正前方,把我的视线挡了个结结实实。于是,我干脆放弃了偷听,背靠在碉堡的墙壁上闭目养神,毕竟真正需要我全神贯注的时间是晚上。
蓝色火烈鸟……只是因为之前出现在了火烈鸟群里所以才会形成火烈鸟的外形吧。如果它真的是“圣维特斯”的话,就一定可以变换自己的外形,至于是什么模样就全看这次要潜入什么群体中。
那么,我有遇到过“蓝色的人”吗?1518年的跳舞瘟疫,大概就是因为蓝色火烈鸟这次化成了人形而造成的,不过我长这么大还没有看过有人疯狂跳舞直到死去……
耳边的吵闹声渐渐退去,动画片时间快要到了,大人也要回家准备晚饭,只要在忍耐几个小时就是深夜了。不过碉堡里实在太难熬,我深吸一口气,被灰尘呛得咳嗽起来。
声音有点大,不会被人发现了吧。我用脏兮兮的手擦了把头上的汗,悄悄爬到射击孔边上。虽然已经做好了撞见另一双眼睛的准备,但慢慢抬头向射击孔外看的时候,我还是感觉时间变慢了,每一粒灰尘都在这段时间里腾空再落下,发出微不足道的声响。
还是那个穿白衣服的背影。我松了口气,几乎瘫倒下来。
那人还没回家吗?我突然来了兴趣,把耳朵紧紧贴在墙壁上。
“阿姨。”是一个小男孩的声音,“阿姨!”这是个女人吗?自从蓝色火烈鸟的事冒出来后,我净遇到些奇怪的女人。
“啊。啊,怎么了?”弯着的腰直了起来,听声音是个三四十岁的女性。
“该回家了。”
“对啊,都这个时候了。”
“你在干什么呀,为什么不跟别人聊聊天?”
“比起跟他们废话,听歌可有趣多了。哎呀,这附近没别人了吧?”
有哦,在你后面。我忍不住嘴角上扬。小孩没回话,大概是在试着理解自己阿姨说的话。
“我刚才说的可不是什么好话,你别学我!”
“……”
“不过也无所谓的,你迟早要学更坏的话。”
“嗯……阿姨……我的枪你看见了吗?”
“枪……你说那个玩具?”
“对啊,之前给你保管的。”
“这个……可能掉这后面了吧……”她突然指了下身后的碉堡,吓得我后背一凉。
小孩立刻有了哭腔,说那是刚买的。
“闭嘴,别哭,我再买个给你。对了,听听这个。”
她再次弯下腰,大概是把耳机塞进了小孩耳朵里。
“怎么样?”
“嗯……”小孩不知道怎么回答。
“希望你以后在学会那些不好的话之前,能先多听听这样的歌。心中有数时开开玩笑总比头脑空空再乱说的好。”
“我的枪……”
“都说了会买给你。”她伸手拍了下小孩的头,拉着他走了。
这里终于又只剩我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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